大陸不懂台灣年輕人的心

2016-03-10 4410

習近平主席說，兩岸統一是兩岸人民心靈的契合，但是目前看起來這個目標是漸行漸遠。如果大陸不能推動政治改革與厲行法治、尊重台灣的民主、保障自由與人權、務實面對中華民國存在的事實、尊重台灣的國際生存空間，則台灣年輕人的心靈感受勢必持續與大陸的政策背道而行。

大陸過去幾年持續推動所謂三中一青的對台工作，包括台灣中南部、中下階層、中小企業及年輕人的交流與優惠工作。大陸總理李克強在前幾天的政府工作報告也強調，大陸將加強兩岸基層和青年交流。儘管大陸做「對」台灣年輕人的工作，但是大陸始終無法將台灣年輕人工作做「對」，不懂台灣年輕人的心。

最近一次與大陸朋友開會的場合，我問一位資深的大陸涉台學者，台灣認同不斷高漲、台獨支持者不斷增加，特別是台灣年輕人與大陸的統一目標愈來愈遠，大陸要怎麼辦？他的回答是，大陸將持續擴大與深入兩岸年輕人交流，相信一定可以改變這個趨勢。然而，至少到目前為止，大陸對台灣年輕人的政策績效相當不彰。

過去幾年，大陸投入無數資源邀請台灣年輕人落地接待到大陸參訪，例如每年暑假便是幾千人在北京大會師，甚至提供很多求學優惠與就業機會給台灣年輕人，但台灣年輕人要的不只是這些。

有一次，我帶一團學生到大陸參訪，他們一落地便表示對大陸感覺不好，因為無法使用世界網路，包括臉書、Line及其他資訊，只能看到大陸的封閉世界。很多年輕人只好想盡辦法翻牆，一回到台灣的機場便迫不及待用手機專注上網。

台灣年輕人要的是民主、人權、自由、尊嚴、法治，而不是只有經濟利益，他們的心是無法用錢買的。台灣年輕人可能無法在台灣找到工作機會而被迫到大陸工作，必須在大陸虛與委蛇、講些場面話（例如我們都是中國人、反對台獨等等），但卻無法強迫他們內心支持兩岸統一與認同中國。

馬總統執政時期，台灣人認同指數（認同台灣人比例減去認同中國人比例）增加遠比陳總統時期更加快速，從2007年的38.3%快速增加到2015年的55.7%；拒絕統一指數（偏向獨立、立刻獨立、永遠維持現狀的比例總和）持續從2007年的39.9%增加到2015年的46.0%，而且在2013年曾經創下歷史最高點49.2%。

根據2013年「臺灣選舉與民主化調查」（TEDS）的面訪資料，台灣年輕人支持台獨與反對兩岸統一的淨比例遙遙領先其他各年齡層。即使將武力反獨與經濟促統等作法都考慮進去，大陸目前推動兩岸和平統一的做法普遍無法獲得台灣人民認同，特別是無法獲得年輕人認同。

如果台灣宣布獨立不會引起戰爭，則29歲以下的台灣年輕人有74%贊成台灣宣布獨立，其他各年齡層也都有六成至六成五的支持度。如果台灣宣布獨立會引起戰爭，29歲以下的台灣年輕人仍有47.3%支持宣布獨立，顯著高於平均的38.9%；30-39歲組別比平均數略高，40-49歲31.4%贊成，50-59歲34%贊成，60歲以上大約是三成九左右。

在TEDS的資料中，如果說大陸和台灣在經濟、社會、政治各方面的條件相當，贊成統一的受訪者比例為39.2%，但在29歲以下年輕人只有24.8%，30-39歲和平均差不多，40歲以上的比例很接近，大概皆為四成五贊成。即使兩岸條件相當，反對統一的比例在各年齡層皆超過半數，但是年輕人反對統一的比例占絕大多數，顯示他們對大陸政府相當沒有好感與信心。

大陸常歸咎台灣年輕人支持台獨、反對統一，是受到台獨教育與台獨份子宣傳的影響。事實上，看看香港年輕人對台獨的支持度與兩岸問題的看法，便可以理解台灣年輕人的想法，因為香港年輕人對一國兩制的感受，更理解台灣年輕人的擔憂。香港年輕人對大陸的對台政策愈來愈不能認同，愈來愈多香港人支持台灣獨立與台灣參與聯合國，對兩岸統一愈來愈沒有信心。

香港大學民意調查中心在今年3月8日剛公布民調，香港民眾贊成台灣獨立比例達到35%，創逾21年來新高，而且愈年輕的香港人愈支持台灣獨立、對兩岸統一愈沒有信心。香港年輕人對一國兩制的直接感受是最清楚，這牽涉到他們的長久前途。大陸希望用香港實施一國兩制垂範台灣，卻變成讓台灣人民因為香港經驗而更加堅拒兩岸統一。

根據香港大學的民調，2014年3月香港民眾支持台灣獨立的比例為29%，反對的比例58%，贊成淨值為-29%。2014年8月至2015年7月，香港民眾對台灣獨立的贊成淨值提升到-20%至-21%。然而，今年3月的調查卻顯示，香港民眾對台灣獨立的支持度創下歷史新高達到35%，贊成淨值提高到-17%。（見圖一）

資料來源：香港大學民意調查中心。

雖然目前香港民眾反對台獨仍超過支持台獨，如果再看不同年齡層的意見分布，在未來幾年恐怕香港民眾支持台獨的比例會很快超過反對的比例。2016年3月，整體香港民眾反對台獨的淨贊成度（贊成比例減去反對比例）為-17%，但主要反對者都集中在50歲以上。18-29歲香港民眾對台獨的淨贊成度為43%，30-49歲香港民眾對台獨的淨贊成度為-15%，50歲以上香港民眾對台獨的淨贊成度為-41%。（見圖二）

資料來源：香港大學民意調查中心。

大陸將台灣加入聯合國視為兩個中國、一中一台或台獨，但是香港民眾卻同情台灣的處境，支持台灣參與聯合國居多。2014年3月，香港民眾贊成台灣加入聯合國的比例為44%，反對的比例為35%，贊成淨值（贊成比例減去反對比例）為9%。2014年8月至2016年3月之間，贊成淨值增加一倍到16-21%，很明顯高於2014年3月的比例。（見圖三）

資料來源：香港大學民意調查中心。

再者，香港民眾對一國兩制適用到台灣愈來愈沒有信心，這應該反映他們對於香港一國兩制的不滿。2014年3月，香港民眾認為一國兩制適用於台灣的比例為42%，認為不適用的比例為43%，但兩者的差異極小，適用淨值（適用比例減去不適用比例）為0%。2014年8月至2016年3月之間，適用淨值急速下降到-18到-28%之間，2016年3月的比例維持在-19%，很明顯高於2014年3月的比例。（見圖四）

資料來源：香港大學民意調查中心。

再進一步看，香港民眾對兩岸統一愈來愈沒有信心，應該也反映香港民眾對一國兩制沒有信心或不滿意，不認為一國兩制的統一模式對台灣民眾有吸引力。根據香港大學的民調，2014年3月，香港民眾對兩岸統一有信心的受訪者比例為37%，沒有信心的比例為49%，淨信心度（有信心的比例減去沒有信心的比例）為-12%。2014年8月至2016年3月之間，淨信心度下降一倍到-23%到-31%之間，很明顯高於2014年3月的比例。（見圖五）

資料來源：香港大學民意調查中心。

香港民眾愈年輕，對兩岸統一愈沒有信心，應該是反映香港年輕人對一國兩制相當沒有信心或不滿意。2016年3月，整體香港民眾對兩岸統一的淨信心度（有信心的比例減去沒有信心的比例）為-28%，各年齡層受訪者對兩岸統一都沒有信心，但是愈年輕愈沒有信心。18-29歲香港民眾對兩岸統一的淨信心度為-57%，30-49歲香港民眾對兩岸統一的淨信心度為-35%，50歲以上香港民眾對兩岸統一的淨信心度為-12%。（見圖六）

資料來源：香港大學民意調查中心。

大陸要做台灣年輕人工作，是做「對」的事情，但是要將事情做「對」。大陸限制香港人直接選舉特首，導致香港年輕人對一國兩制失望。他們對兩岸關係的意見，便是台灣年輕人對大陸對台政策的心境寫照。目前大陸以民族情感、大國榮耀、經濟利益籠絡台灣年輕人，很明顯無法感動台灣年輕人。

習近平主席說，兩岸統一是兩岸人民心靈的契合，但是目前看起來這個目標是漸行漸遠。如果大陸不能推動政治改革與厲行法治、尊重台灣的民主、保障自由與人權、務實面對中華民國存在的事實、尊重台灣的國際生存空間，則台灣年輕人的心靈感受勢必持續與大陸的政策背道而行。